隐囚文-Twist

【我心中的隐囚，全篇应该差不多三个小节】

一、

记得当时年纪尚小，你爱谈天我爱笑。有一回并肩坐在星空下，晚风在耳畔呼啸，鸣蝉在树梢叫。清冽的月色银白，空中的繁星闪耀。我们约定一起等待流星，我却倚着你先睡着。你说那时我连嘴角都含笑。玫瑰色的往事像一场盛大缤纷的烟火，点记忆之火璀璨。

深夜，卢卡斯的房间还亮着灯。屋内的光源透过门缝洒在门外阿尔瓦的身上。阿尔瓦轻轻叹了口气，他对这景象已经见怪不怪了。他推开房门，走到书桌前关上台灯，打横抱起眼前这个12岁的小男孩，这孩子又沉迷研究，甚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阿尔瓦把男孩安顿好，轻轻为他掖了掖被子，看着他稚嫩的脸了出神。真像啊，越来越像你了，赫尔曼。对于永动机，他似乎跟你一样执着，对永动机的渴望和追求，是他生活的全部。可是我不希望他走你的老路，因为我越来越肯定，永动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，是资本的一场骗局！我认为，它违背了热力学三大定律，封闭系统的能量不可能自发产生，能量也不可能实现100%的利用。我试图讲给他听，可是他和你一样自负，总认为以他超群的天赋加上对科学的热爱，总有一天能够推翻真理。现在他妄图用电磁学理论去证明永动机的存在。我对此毫无办法。他始终是那样固执，完全不输你当年不惜变卖家产，付出生命的那种精神。我能怎样呢？或许，放手吧，等他撞了南墙，是不是就会回头了？

次日清晨，卢卡斯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客厅。“阿尔瓦老师，早上好！”稚嫩的童声可爱极了。“早上好，去洗漱，早饭马上就好。”阿尔瓦头也不抬的回答道。

卢卡斯往吐司上抹了厚厚一层红椒酱，满足地咬了一口。阿尔瓦不满地说：“一大早就吃这么重口，对身体不好。听话，把桌上的牛奶喝了，我给你做的三明治也别忘了。”说罢便一把夺走了卢卡斯手中的红椒酱吐司，自顾自地吃起来。卢卡斯开始不满地撒娇，“坏老师！不允许我吃你为什么自己还要吃！”说着便伸手去抢。阿尔瓦别过头，很轻易躲过了卢卡斯的手，轻笑着说，“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样，卢卡斯要守规矩才是。”卢卡斯嘟着嘴，只能气鼓鼓的吃着三明治，一边吃一边看着阿尔瓦吃红椒酱吐司，他馋的就要流口水了。阿尔瓦看着卢卡斯这副模样，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。

吃完饭，师生二人就开始了学术研究。他们平日里做的是电磁学有关研究，永动机只是卢卡斯闲暇时间的研究方向。年仅12岁的卢卡斯在科学方面的造诣甚至超过了很多大学生，作为阿尔瓦·洛伦兹这个大科学家最宠爱的学生，他被大家称为小洛伦兹。每次听到这个称呼，他的脸上总是有藏不住的自豪，这时，神采奕奕的他身后肯定站着更加神采奕奕的洛伦兹教授。他是洛伦兹的得力助手，在多年的合作中，基本没有两人完成不了的实验。卢卡斯天赋异禀又好学善思，他简直太享受自己的思维在科学的海洋里遨游，这种充实，这种自由，这种满足，是任何事都无法比拟的。哦，不对。和老师呆在一起时他也会有这种感觉，他只能说，世间最美好的事物莫过于科学和老师了。完成一天的研究后，两人时常一起出门散步，踩着斜射的夕阳，伴着路边野花的清香。卢卡斯小时候，阿尔瓦总用带着一层薄茧的大手包住他的小手，牵着他慢慢走，边走边给他讲各种物理学知识，各种生活常识。现在，卢卡斯是一名少年了，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，老师放开了他的手，他们并肩走在这条路上。大部分时候，已经不是老师单方面的讲授，更像是他们一起进行着学术研讨，你一言我一语，有时还会红着脸争几句，卢卡斯想，可能这就是岁月静好。

那天，卢卡斯在房间里进行着他的研究，突然听到屋外的熙攘。是老师沉稳冷静的声音，混杂着另一个充满朝气的声音。他听到房子门被打开，第一次，阿尔瓦带了别的学生回家。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，他们一起坐在客厅的圆桌前，坐在他和阿尔瓦曾经坐的位置上。他们讨论着，阿尔瓦讲解着，这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没什么两样。卢卡斯不经意间握紧了拳。不知道过了多久，窗外渐渐黑了下来，终于他听到了关门的声音。他回过神来。看着眼前空白一片的草稿纸，看着自己一直紧握以至于已经被汗浸湿的手心。就这样…一直神游到天黑了吗…他不可置信地想。此前，没有什么东西能影响到他的研究，吃饭，睡觉，甚至是上厕所，都必须给科学让步。他从来没有在演算数据时神游过。他懊恼着，懊恼自己的糊涂，可是在内心深处，他懊恼的不止这个吧。他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止不住地泛着一丝酸涩，就是老师而已啊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师生啊，阿尔瓦可是远近闻名的科学家，他的学生当然有很多，自己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带别的学生回家呢？

晚饭时间，平日里调皮的卢卡斯出奇的安静。阿尔瓦察觉到异常。他关心地问，“卢卡斯，今天怎么不说话，不舒服吗？”说着手便探向卢卡斯的额头，想试试那里的温度。卢卡斯歪头，躲过了这次触碰。他勉强勾出一个微笑，“没什么，今天不是很饿。我吃饱了，先回房了，老师慢用。”他关上了房门。阿尔瓦看着仅仅被拨弄了几下的饭和没碰过的红椒酱叹了一口气。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卢卡斯的心事呢。六七年的朝夕相处，就算是卢卡斯一个皱眉，他阿尔瓦也能明白其中的深意。少年已经16岁了，最近他总能感受到他的目光。做实验时，讲课时，散步时，那道目光炽热且深情。少年当然还没学会隐藏自己心思，他对老师生出的别样情感展露无遗。这是年少时的欢喜，无声无息地让少年心悸。像悄然降临的一场雨，乱了少年的四季。万物生长皆为你。而你一笑清明，拨动少年的心。笔下万种风情，悉数赠你。

阿尔瓦多次看见卢卡斯草稿纸上除了演算和公式定理以外的东西。或是角落里粗糙但能看出来所画对象的大头娃娃，或是夹杂在演算过程中的自己的名字，阿尔瓦清楚，这种错误的情感不应该出现的。而他，又怎么能不喜欢卢卡斯呢？卢卡斯俏皮的虎牙，灵动的双眼，勾人的少年音，跟赫尔曼相似的气质…他身上的哪个特点，不让阿尔瓦魂牵梦萦？多少个寂寞的夜晚，他想着卢卡斯入眠？他不敢承认。他不想承认。他要把错误的情感扼杀在摇篮里。熊熊燃烧的爱哪能轻易抹杀，他只能忍耐，把对少年的爱悉数藏起来。世俗没法承认师生之间的爱，也没法认同相差近二十岁的两人之间的爱。

卢卡斯把头蒙在被子里，泪水逐渐打湿了被子一角。他真的好伤心。少年可能还没认清这情绪的由来，全当是老师被他人抢走时自己情绪的发泄。他不明白，不就是老师吗，为什么自己难受到撕心裂肺，好像自己唯一的珍宝被人抢了去。他渴望一个解释，但他随即就劝自己打消这个念头，老师辅导学生而已，有什么可解释的？他继续呜咽着。

阿尔瓦心不在焉地做着实验。又一次算错数据时，他烦躁地停止了实验。一晚上的失误，毫无进展的研究让他心里乱的像一团麻。人在这里做着实验，心里想着的是卢卡斯委屈的脸。他不受控地走到卢卡斯门前，叩响房门，没人回应。看着门没有锁，阿尔瓦便走了进去。卢卡斯睡着了。但是因为阿尔瓦的一点动静他又迷迷糊糊的醒了。他红肿着双眼，软绵绵的坐起身来。他看见了来人是谁，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，只下意识地叫着，“老师…老师…我好爱你，不要丢下我，抱抱我好吗…”说着便去索要拥抱。阿尔瓦看着眼前像是在梦里的软绵绵的粉色小人，他没法拒绝，张开手臂将他拢在怀里。得到回应的卢卡斯满足的哼唧一声，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老师。看着老师抱住自己，他确定这确实是一个梦，便大胆起来，捧住老师的脸吻了上去，边吻边说，“最喜欢老师了，要一辈子跟老师在一起…”最后，他覆上老师的唇，轻轻的吻着，“如果这个梦永远不会醒就好了…”说罢便沉沉睡去。阿尔瓦愣在原地。他们之间的爱，深沉又滚烫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爱意只能越来越浓，尽管两人都尽力克制，但爱早已深入骨髓，刻入灵魂。梦醒时分的眷恋，朝朝暮暮的期盼，无一不在告诉阿尔瓦，这样的爱，是没法压制的。他想，总有一天，要让这爱明目张胆，爱的轰轰烈烈，爱的海枯石烂，但是不是现在，因为他亲爱的卢卡斯还没成年。